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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7章 重回旧园(2/2)

作者:花淡茶浓
张打油哭笑不得:“杨少侠也算是去过花魁雅舍的风流人,怎么进了一个小丫头的闺房、便这般忘形失态。连腿伤都忘记啦!”

说话间重新坐起,摸到灯盏、也点了起来。不理会杨朝夕支支吾吾、欲言又止,打起帘子便出去了。

少顷、又回到屋舍,却见杨朝夕已忍痛拔下银针,将两只裈管挽起、露出血淋淋的小腿。粗略一瞧,至少也有十几只黑洞洞的小孔。血水自小孔洇出、纵横交错挂在腿上,一直流到脚踝。杨朝夕已撕下一块袍摆,不停擦着脚踝处的血渍,免得沾污了簟席。

张打油赶忙上前,将一块纱布用酒浆打湿,小心给他擦拭起来。待擦得干净些,便嘱他就榻上俯卧下来,旋即将金疮药轻轻掸在一处处小孔上,再用纱布包好。

忙过这些,杨朝夕终于长长舒了口气,小心向榻里挪了挪,给张打油腾出两尺宽的余地。

待他挥灭灯烛、徐徐躺下,杨朝夕才终于忍不住试探道:“张大侠诗文又好、武功又高,兼精商道,必非池中之物!小道冒昧猜测,大侠千里迢迢跑来洛阳,想必不光是开油坊这般简单罢?”

张打油却似洞悉了他心中所想,当即笑道:“杨兄弟,你也莫再叫我大侠,唤声张三哥便可!张某夜入颍川别业,的确不是冲着那如水剑去的。而是受一位老友所托,预备仔细查查那元载、为何要在洛阳城中强征木匠。且有些木匠有去无回,确是叫人起疑。

至于张某来神都,自然不光是要做油坊的买卖,还要去一处旧园子瞧瞧,凭吊一位故人。蓟州之乱后,我们便失散啦!这么多年音讯全无、也不知是生是死,有没有回来洛阳寻我……”

杨朝夕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,想来那位故人,不是张打油的至亲兄弟、便是挚友知己,且只怕早已故去。当即出言宽慰道:“张三哥!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,倘或你那位故人还在,定然不忍看你这般。

近来神都洛阳,多有江湖游侠、绿林豪客闻风而至,携刃入城。小道确是误以为张三哥、也是为那‘神都武林大会’而来,要去四方台上与中原群雄争个高下。”

张打油苦笑一声:“蜗角虚名罢了,反不如蝇头小利来得实在。之前在月漪楼,张某见杨兄弟诗文俊秀、才高八斗,实是钦羡至极!张某虚度数年,却是志大才疏,只会信口胡诌、博人一笑,连篇诔辞祭文也写不出,实在是心中有愧……”

杨朝夕想要再劝慰几句,却发现自己竟已语塞词穷。

张打油声音渐低,仿佛已然睡熟、又似是陷入回忆,口中发出梦呓般的字句。既不像诗、也不像赋,长短不一,倒似小民说的大白话:

“愁云纠结绵延,驻足在旧园。

雨摇摇,风片片,风雨纠缠。

错综了轨迹,拨不开的弦。

旧园偏无动于衷,这样一场愁怨。

园草和着雨的残躯,凌乱。

草外锈迹斑斑的铁栏,久远。

噙着水,湿的藤蔓;

附了苔,绿的秋千。

街头巷陌空流连,

思绪千回百转,只负手喃喃。

裙钗犹记昔年,花冠慵懒,新睡妆闲。

不是鸟雀肃穆的日子,

廊檐下啼啭,莺的语言。

柳影隔岸,翠色在池底纠缠。

今年似去年,才又十年,无意潸然。

一事无成日,枉自羞惭;

双泪落筝前,欲语难言。

耐不住酒冷衾寒,月隐灯残!

伏案、把不稳了杯盏,却呼小鬟。

醉里长吁短叹,醒时节还在旧园。

才晓得、荒废已久的怀念,

死灰复燃……”

杨朝夕蜷在榻上,听了半晌、不觉间竟也滚下泪来。这长短错落的词句,非但不显俚俗,反而浸透着浓浓伤感。果真是闻者落泪、听者伤心,荡气回肠之余,竟有种“别意与之俱短长”的韵味。

转头再瞧时,张打油却已沉沉睡去。一道晶莹的水光挂在眼角,犹未干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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