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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东风恶(1/2)

作者:尘尽落
酉正时分,一轮浑圆落日挂在远山林杪上。

白日里的暑气消减不少,连那伏在绿杨高槐里嘶鸣不已的烦蝉此时也都静了,间或一两声,少了那份刺耳与聒噪。

天地苍谧,是将歇的光景了。

穆典可站在水阁外的一座八角凉亭里,暮风习习,掀起一头不长的墨鸦色发。她勾起手指,撩着额前一缕细碎发别在耳后。因这么一个动作,漠漠眉眼看着不如往日冷,平添丝婉约的味道。

歆白歌。

天师道道君歆卬的侄女,穆沧平器重的长媳。撇去恩怨,她应当叫她一声大嫂。

“子建被擒了。”

歆白歌如是说道。

她站得端庄又笔直,微抬下巴,平静地与穆典可对视。雪白长裙上沾着泥印,于右肩位置泅开一片暗红血渍,显示她伤得不轻。然而她看起来依然矜骄而高贵,背纤体直,如高山上不染纤尘的皎雪一抔。

穆典可自打识得歆白歌以来她就是如此。

穆子建曾私下说,像歆白歌这样的姑娘,适合装进画框里,燃一支香供起来,娶回家做老婆太累。然而穆沧平欣赏歆白歌,他到底也就还是娶了。

“月庭呢?”她的嗓音清冷冷地,如雪霰,洒在这个夏日的黄昏里,莫名地显得不合宜。

她对穆子建被擒并不感到意外。

汝阴一座小小的郡县,一天之内连现两枚双鲤弹,其中有一枚还属于千羽。穆子建若不在汝阴也就罢了,既在,必是难逃这一劫。

“父亲拿住了瞿玉儿,月庭担心金雁尘的安危,去给他送信去了。”

明人之间不说暗话。

江湖沸沸然,盛传瞿玉儿被南朝廷擒获,但穆典可心中明白再不过——刘颛没有那种前瞻力。从建康到漠北,路途迢迢,他也做不到那么密,时间上更是来不及。

歆白歌侧颈看了看天边落日,夕阳已经染了半山:“走了一天了,凶多吉少。”

“我警告过她,不要接近金雁尘。”

穆典可的嗓音里透着疲惫,也很冷淡,歆白歌从中听出了拒绝的意味。

“我来,不是求你救人。”歆白歌顺了一下臂弯里的拂尘,这是她新寻来作防身用的,马尾粗糙,与之前的自是不能比。

她很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,故而言语也有所和缓,“父亲费心筹谋,未必会因他们兄妹二人而舍大局。我是说,若子建最终难逃一死,以你之能,起码能令他死得体面一些。”

穆典可眸光微颤了一下。

这样的结果,她想过。但经歆白歌的嘴说出来,又不一样。歆白歌是比她更了解穆沧平的人。

“子建这些年,过得并不容易。”歆白歌说道。

穆典可垂下眼眸。

怎么会过得容易呢?就算穆子建一开始并不知道沧澜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,那么在居林苑离奇大火,穆子衿剑指亲父,愤然离家之后,他猜也该猜到了。

触到金怜音暴死的秘密,等同于触及到金家灭门的真相。

穆子建这些年,应当是过得相当彷徨而惊惧吧?

歆白歌没有等穆典可回答她。不过是给一个将死之人留点尊严,少些折磨,全个囫囵之尸,穆典可还不至于不答应。“你要动手吗?”转身之时,她又问了一句。

“我武功废了。”穆典可说道。

至寒至烈两大奇毒在她身体里打了一仗,血肉之躯作战场,能活下来实属万幸。

她也不打算借用常家堡的力量。

歆白歌意外于穆典可的毫不隐讳,略愕了一下,随即断然道:“将来再见,我不会对你手软。”

穆典可笑了笑。

那笑容很淡,十分短暂地吹散在黄昏还带点淡淡热气的晚风里,歆白歌却在那一瞬间,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。她意识到,要报歆红语的仇,会很难很难,比她所预想的,还要难。

正如她对穆岚所说,人这一生,活在起伏当中。一个人是强是弱,端看他在最低处如何应对,而绝非风帆顺遂之时。

穆典可这样的人,受得起人在巅峰时的捧赞,也熬得住低谷里的冷寂。她敢豁出命去争,也能够坦然地失去。

因为自信,所以强大。这样的人,哪怕武功尽失,仍是不可小觑的劲敌。

穆典可目送歆白歌的背影在道路尽头消失,伫立良久,一转身,看见常千佛正站在曲廊深处,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。

日光已薄,穿透长廊的叠檐高柱已然有些无力,他就那样长身站在光暗交界的地方,眉目被光影蚀得深邃又沉静。

而一个时辰前,他分明还是另一幅模样。

她说她要跟他去,他高兴得像得了全天下,抱着她在露台上转圈,拖着她的手去见长辈,逢人便言说“这是典可!”

——是我的典可。

她不是看不到凌涪这些人眼中的嫌弃,但她是真的开心,她发自肺腑地心爱着这样一个常千佛——因为她,失却稳重,快乐成一个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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